【新闻】广西将出台禁桉令专家谈桉树罪状美叶沼兰

广西将出台"禁桉令"专家谈桉树"罪状"

大王滩水库周边种着一片片速生桉

一棵棵桉树被砍倒之后，被滚至山下，然后装车拉走

桉树下不长草，不排除一些林农除草太过严重

板材加工厂在晾晒桉木

广西是中国桉树种植第一大省区。近10年来，广西桉树人工林发展快速，年均新增200万亩左右，桉树面积、生长量、蓄积量均居全国第一位，有“世界桉树看巴西，中国桉树看广西”的说法。

桉树，以快速成材而闻名，也被称之为“速生桉”。它从种植到成材只需5—7年，其木材可以做成纸浆和人造板，树叶可以提取桉叶油，树皮可用于发电燃料……作为世界三大速生树种之一，桉树正成为中国应用最广泛、颇具竞争力的经济发展引擎。

然而，桉树近年来却“是非缠身”，“桉树是抽水机、抽肥机”“桉树有毒”……民间的种种说法，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那么，桉树的“真实面目”到底是怎样的？连日来，记者进行了走访。

120多年前的人们不曾想到，当时只是澳大利亚岛屿上的一类普通树种——桉树，经引进广西并不断改良之后，会在八桂大地上作为重要工业原料大规模种植，并由此形成巨大的产业链及经济效益。

如今，广西正在调整林业发展政策，新一轮绿化工作路线图明确表示将要改造布局不合理的速生林，多地下达了“禁桉令”：针对各方强烈反映的速生桉种植严重影响饮用水源水量、水质的情况，7月1日起正式施行的《南宁市饮用水源保护条例》提出，在饮用水源保护区及一级、二级保护区内禁止种植速生桉的规定及相应的罚则；上林县向速生桉“痛下杀手”——100多亩速生桉在一天内被锯倒，全县25万亩速生桉未来5年将被全部清除。此外，广西也提出今后将进一步调整树种结构，从而实现林业的可持续发展。

这些政策，给靠桉树作为原材料的制浆、造纸等森工行业带来了不确定变数。

记者走访

桉树虽争议缠身 但高利润让它“大行其道”

桉树在广西广泛种植，对消灭荒山、增加林区经济收益、促进林业发展起到重要的作用。据不完全统计，多家上市公司在广西占山圈地造林，并设置了自己的桉树丰产林基地，为产业发展提供材料来源。

在桉树带来经济效益的同时，存在的问题也逐步显现，如单一树种长期连续高强度种植和短轮伐期经营，导致土壤肥力衰退；桉树林造林炼山和过度采伐利用，导致地下水位下降、地面干旱等。林业系统相关人士告诉记者，他们已意识到桉树林对生态带来的影响，未来将逐步退出桉树林。

日前，记者驱车20多公里，前往大王滩水库桉树林进行了解。

农民

一亩桉树净利润超5000元

一路上，桉树林连绵数十公里。记者看到，路边有很多木材市场和伐木场。而路边一些民房墙外，许多小广告标写着桉树种苗销售、板材加工等信息。

作为南宁市的重要备用水源，有关大王滩水库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关注。记者发现，在大王滩水库水面上上万箱的养鱼网箱已然不见了踪影，水质比前几年明显好转。水库周边一家农家度假村工作人员韦小姐称，她是库区附近的村民，家里100多亩山坡承包给林业老板种植松树、杉树了。到了2009年，听说种桉树得钱，很多人就砍掉松树全部种上桉树。“桉树不能种的，因为有毒，树叶掉落在水面上，水就会变成黑色的，我们都不敢喝水库的水。”韦小姐指着水库对面山头说道。

“桉树带走了土地的肥力，周边的农作物难以生长，”在记者探访多个桉树基地期间，一提起桉树，当地居民纷纷表示，“我们都知道它的厉害，但为了养家糊口，实在没有办法。”

虽然饱受争议，但桉树带来的经济效益依然有目共睹：桉树从种苗培育到苗木种植，到木材运输、木材加工，再到木材销售，“桉树产业链”已然形成。

记者算了一笔账：一亩地种植桉树在80—120棵之间，以5年一轮伐的生长周期算，一亩桉树能产八九立方米。目前速生桉价格800多元/立方米，这样算来一亩地毛利近6000元。除去树苗、人工、肥料等成本，净利润5000元以上。

企业

桉树经济效益目前无可代替

尽管各地频提“禁桉”，但对于靠林业资源致富的林农及林业企业来说，对此莫衷一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林业老板表示，目前，南宁登记在册的板材加工厂就有4000多家，这是一个很大的产业需求。桉树一旦被禁，将会有很多企业倒闭，很多人失业，因此长期以来，“禁桉”之路并没有那么顺利。“要‘禁桉’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桉树不可能一下子就马上退出市场，而是逐渐减少”。

从事桉树木材加工10余年的林业企业老板张翼说，桉树“大行其道”的原因是大家都觉得桉树是一种硬通货，种植桉树赚钱，因此就算没有了政府的补贴，大家还是会去种桉树。

对于桉树的未来，张翼认为，以桉树的经济效益而言，目前还没有一个树种能够代替它。如果不种植桉树了，也可以用其他树种来替代，如竹子、杉树。

张翼也承认，目前桉树的黄金期已过去，农民种植的积极性不高，这块阻力很大，但发展前景还是很大。桉树未来走向如何，还存在多重谜局。

种植现状

广西桉树技术高 全国5根木材1根来自广西

桉树1890年开始引入广西，至今已有120多年历史。“但外来物种并不等于入侵物种。”广西林科院副院长项东云表示，广西大面积发展桉树人工林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目前，广西已建立了我国最大的桉树基因库、我国最大的桉树良种繁育基地，培育出桉树优良新品种及优良无性系100多个，取得直接经济效益100多亿元。

广西桉树人工林技术水平高，面积大，产量高，奠定了“世界桉树看巴西，中国桉树看广西”的格局。

根据2012年森林资源更新数据，全区桉树面积2608万亩，占林分面积22261万亩的11.7%；2013年，广西木材产量为2600多万立方米，占全国产量的30%。其中桉树木材产量达2450多万立方米，占全区木材产量的90%以上。换句话说，广西的桉树只占全区森林面积的12%，但是能够解决广西80%以上，全国20%以上的木材需求。

南宁、北海、钦州、崇左、玉林等区市，是速生桉发展最早的区域，有些地区甚至超过35%的林用地面积，现在基本形成中东南部的主要发展区域。

数据显示，2013年，广西林业总产值3020亿元，桉树总产值占55%以上，其中以桉树为主要原料的造纸与木材加工业产值1050亿元，成为全区第9个千亿元产业。全区桉树木材直接收入180多亿元，许多林农和企业通过种植、采伐、销售桉树，直接增加了经济收入；以桉树为主要原料的木材加工企业约1.8万家，直接从业人员40多万人，桉树木材加工业迅速发展，增加了农民就业，促进了林农和企业增收，促进了区域经济发展。

“整个华南地区的桉树良种无性系几乎大部分来自广西。广西的组培繁育技术是最早、最完善的，并广泛地推广应用，广西整个苗木的产业化产能可以达到两亿株。”项东云告诉记者，“我不能想象，如果全部禁止种植桉树，广西将会有近20年的木材短缺，几乎没有可采伐的木材。”

专家说法

广西林科院副院长 项东云

如何科学合理地管理和经营桉树林？

禁止全垦整地造林 减少水土流失

桉树本身并不会对生态和环境带来危害，《生态公益林建设技术规程》中，尾叶桉、巨尾桉等多种桉树列为防护林造林主要乔木树种，桉树与其他树种一样，具有较好的生态效益。

目前，在水源林区种植桉树对生态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主要是没有按照水源林的要求经营，单纯追求木材产量，不科学的、掠夺性的经营模式造成的，如经营强度大，采用炼山全垦的整地方式以及清除林下植被、全树利用，纯林面积大、过量施肥、化学除草等，容易造成水土流失、地力衰退、面源污染、降低生物多样性等危害，任何树种和农作物采用不科学的经营模式都有同样的危害，并非桉树独有。

广西水、热条件优越，气候与桉树原产地相近，非常适宜桉树生长。目前桉树所发挥的综合效益特别是木材生产的作用没有任何树种可以替代，通过科学的、可持续的发展方式，桉树对生态的不利影响是可以避免的。

一是控制规模，提高林分产量和质量。今后我区发展桉树将严格按规划实施，全区桉树总面积控制在3000万亩左右，占全区林地总面积的15%以内。从以面积扩张为主向提高单产为主转变，满足林浆纸和木材加工产业的需要。

二是适地适树，限制范围。严格按照分类经营的原则，应清楚地界定水源林等生态公益林区，桉树短轮伐期速生丰产林严格控制在商品林区发展。禁止在重点生态公益林区、饮用水源地、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交通干线两侧可视一面坡等生态区位重要的区域连片大面积种植桉树纯林。

三是科学经营，减轻强度。强化推广免炼山、保留沟谷原生植被带、混交造林等科学营林技术，保护生物多样性。禁止全垦整地造林，减少水土流失。鼓励培育桉树中大径材，延长轮伐周期，减少人为经营活动对林地的干扰，促进林下植被生长；推广测土配方施肥，减轻施肥对环境的影响。

四是科学改造，更新林相。对于已在饮用水源林区、交通干线两侧一面坡、自然保护区等生态重要区域种植的桉树，应纳入生态公益林管理区域，可采取提高生态效益补偿标准，允许砍伐后改造更新为乡土阔叶树种；或采取间伐措施，培育周期较长的中大径材林分，提高林分质量，增加林下生物多样性，形成复层林；或间伐后间种乡土阔叶树种等方式，将其改造成为桉树——乡土树种混交林，以提高森林涵养水源、保持水土、净化环境等功能，丰富林相，美化景观。 (记者 凌剑伊/文 赖有光/图 实习生 王倩倩)

列数桉树罪状 专家一一释疑

桉树的大面积种植，给种植者带来了很多好处，但随着大面积营造桉树人工林，其社会效益、生态效益等问题日益受到人们关注，也引起了一些争论。

他们争议的焦点是桉树人工林的生态问题：如“桉树是不是抽水机”“桉树是不是耗肥机”“桉树林是不是绿色沙漠——林下不见草，林上不见鸟”、“桉树林是不是有毒”等。 对此，一些人大调研组曾组织相关专家对于桉树种植进行了专题调查，一些生态环境学专家以及老百姓对于桉树种植列数其“罪状”，而广西林科院副院长项东云则“力挺”桉树，并希望借助本报给桉树“正名”，他认为其本身并不是生态灾害树种，应该加以引导。如果在稍微好的土壤下种植，桉树不会破坏土壤，其种植应该坚持适地适树原则。

“罪状”一：桉树林是“抽水机”？

村民：“以前没有种桉树之前，我们村雨水充沛，不仅解决了人畜饮水，还能灌溉水田。现在，村里家家户户全都种上了速生桉，干旱都成常态了。”

项东云：在南方沿海地区种植桉树人工林不会对地下水产生影响，也不会减少地表水。桉树在华南地区不是“抽水机”，它与其他林分一样，有一定的水源涵养功能。中国林科院热带林业研究所所长、桉树专家徐大平近年参加完成了中澳技术合作“桉树与水”研究项目。根据研究结果，桉树利用水资源的效率较高，与松树、相思树比，桉树树冠截流少，树木蒸腾耗水同其他主要造林树种相当或小于其他树种，林下植被蒸腾和截流、土壤水分蒸发区别不大。

有人认为，桉树种植区地下水位下降快，这与种植桉树有关。

“地下水位的影响因素很多，它不仅与林分密度、土壤环境等有关，而且与人口增长对水分的利用增加有关，况且地下水是一个连续流动的整体，1—2个井位观察结果难以解释变化的全过程。很多地方地下水下降是一个普遍现象，桉树种植区有，没有种植桉树的地方也有，主要是连续干旱、地下水过度开采、非法毁林等造成地下水下降。

“2010年全国开展西南大干旱与桉树种植相关性调查证实，西南干旱与桉树种植无关。到目前为止，尚未有科学数据证明桉树曾给哪一个省市区带来‘生态危机’。”项东云说。

“罪状”二：桉树林是“耗肥机”？

村民：“种过速生桉的地，今后就不能再种其他农作物了。因为这块地已经被速生桉吸走了所有的养分。”

项东云：一些研究结果表明，桉树具有较强的养分利用能力，可消耗较少的养分而生产较大的生物量，与很多农作物和树木相比，其养分消耗只有二分之一至十分之一，所以在贫瘠土壤上，桉树稍加施肥便可以生长良好。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桉树对土壤肥力的消耗不比其他树种高。

但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前的桉树种植过程中，确实存在地力衰退问题。导致地力衰退的主要原因有3个：全垦整地、全树利用、不科学施肥。也就是说，造成桉树人工林地力下降的主要原因不是桉树本身，而是不科学的经营管理措施。

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营造的桉树人工林土壤肥力得到较好的维持。大部分桉树人工林多代经营后，土壤肥力没有下降，部分经营水平高的桉树人工林土壤肥力还在提高。这主要原因有3个：一是改进了整地方式，将全垦整地改为深松整地；二是选用了尾叶桉良种、尾巨桉和巨尾桉等优良无性系，凋落物多，容易腐烂回归土壤；三是科学施肥比较普遍，地力及时得到补充。

“罪状”三：桉树林有毒？

村民：“桉树的叶子有毒，落到水面上，附近的水面都被染成了黑褐色，不能饮用。”

项东云：在高峰林场的桉树试验林，2004年种植，间伐后桉树生长良好，林下植物也生长郁郁葱葱，形成了复层林，原有什么种植种类，现在就有什么植物种类，覆盖度比以前高，山沟还不断流出清清的泉水。

在一些桉树丰产林示范基地，记者也看到林下植物种类非常丰富，覆盖度也很高，有些地块杂灌木长得几米高，与桉树共生共荣。

林业厅相关负责人称，到目前为止，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桉树对土地、其他作物和人类健康产生有害影响，广西也没有发现因饮用桉树林中流出的水而中毒的案例。此外，澳大利亚、巴西等也是桉树种植大国，澳大利亚90%以上的天然林都是桉树，各水源的涵养林基本上都是桉树，其著名国宝动物“考拉”（树袋熊）也专吃桉树叶为生，也未见有人和动物因此中毒的报道。

“罪状”四：桉树林是“绿色沙漠”？

村民：“桉树根系太发达了，树底下基本上不长草，都是光光的。”

项东云：桉树下不长草，不排除一些林农除草太过严重了。由于桉树林是一种人工林生态系统，又是集约经营的纯林，其生物多样性比天然林生态系统肯定简单多，但绝没有到“地上不长草”的程度。事实上，在我区雨量丰富和土壤肥沃的林地，桉树人工林下植被发育繁茂，需经常抚育割灌除草才能正常生长。整体来说，广西桉树林的生物多样性总体不如热带雨林和南亚热带季雨林，但优于马尾松等人工林、灌丛、草地和农业用地。

另外，桉树是外来树种，但并不具备生物入侵现象和特征，桉树人工林并不会降低原有的生物多样性，只是桉树所处的环境条件太恶劣，仅有少数物种能适应。桉树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是所有人工植被特别是农作物和林木作物的共性，不是桉树独有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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